迟樾L

心里好像涨潮了。

三杯酒

*我流梦女

*散


  我对命运没什么好说的,全是阴差阳错,我就像一台短路的录音机,在齿轮中一卡一卡地发出呻吟。擅长使用语言的大脑也琢磨不出什么不阴不阳的形容词来,一定要说的话,也只剩下那种摆烂到极致的悲哀心态。


  我还有三杯酒的时间,趁爱人还没从泡发了的酒精中睡醒,我还有机会坐在这里聊一会天。

  

  说来也挺好玩,我的爱人虽然声称人偶并没有凡人的口腹之欲,更不会拜倒在所谓强大的酒精下。但在我强行把他拉进晨曦酒庄后,迪卢克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,不过十分钟而已,两只酒杯干干净净,而我托着下巴看好戏。

  

  散醉得彻底,很意外,他的酒品很不错,度数极高的璃月烧刀子下肚,照样脸不红心不跳。我本以为酒精对他确实没什么用,但下一刻他的脑袋便晃了晃,我酒杯里装着的白水也晃了晃。我暗笑,从一数到三,扑通一声,散的脑袋便磕向吧台。

  

  迪卢克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我,温迪还在不远处大饮特饮,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,叹了口气,递给我第一杯酒,“就他了?”

  

  我笑眯眯地抿了一口,遥遥举杯,和温迪隔空碰了一杯,随后转过身来,拨动散纤长的眼睫,“嗯,就他了。”

  

  “有点眼熟。”

  “或许曾经见过?不过他不怎么到蒙德来。”

  “或许——看起来不怎么经常饮酒。”

  “是的,”我乐呵地说,“他不喜欢这种东西。”

  

  这是第一杯酒,我坐在静谧的吧台旁回忆起过往。这是我的第一场恋爱,罕见的,第一次就惊心动魄甚至困难重重。它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,就像一颗在口腔中防不胜防迸射出酸味的怪味糖,当我逐渐习惯这种腐蚀口腔粘膜的疼痛时,它又暴露自己其实是鬼兜虫味道的事实。

  

  ……简直莫名其妙,和我的心动一样莫名其妙。彼时我与爱人尚且还是敌对面,每次碰面双方都不愉快,谁也不好暴露真情与弱点,我也只好在临别时,才能偷偷回看他的脸。

  

  回忆起来,如若不是须弥的那次重逢,如若不是侥幸胜过身为正机之神的散兵,或许此刻的我并没有机会坐在这里闲聊,而是沦为他独有的阶下囚。如若不是纳西妲将他收留而不是直接绞杀,或许我也没办法延长彼此的缘分,只能在漫长的时间中不断缅怀,任由回忆将他美化,成为我短暂人生中的一段永恒。

  

  听上去十分奇妙,不是吗?我和他喝过的第一杯酒,夹杂两个不明不白的吻,在阴暗的包厢里,我坐在他的腿上,谁都明白自己的心意,可谁都不敢确认对方的心意。我们共饮一杯酒,在狭窄的通道中使爱意分毫毕现。

  

  “我们生来是仇敌,”散总爱在接吻前这样说,“但不要感谢命运。”

  

  我懂他的意思。不是命运使这些巧合叠加,从而促使我们相爱,而是我们真正相爱,才有巧合的叠加。于是我也回应,搂着他的脖子,而他一把把我抱起,好让我低下头、捧着他的脸接吻。

  

  “我该感谢你也爱我吗?”我两眼弯弯,“或者说该感谢那个在秘境中和你一起摔下去的自己?”

  

  散闻言啧一声,捏捏我手心的软肉,更像是在警告,关于那次险中求生、还没算的账。

  

  迪卢克端走我手中空掉的酒杯,我还没回神,直到重新装满的酒杯被塞回来,我才下意识眨了眨眼,捧起来啜了一口。

  

  这是第二杯酒,我想讲一讲正处于——学生时代的、我的爱人。他的人生颠沛流离,前一百年是棺椁中沉睡几十年的纯白人偶,后五百年是最任劳任怨的公务员。我与“散兵”的最后一次会晤,同时预兆这个名字和身份的消亡。再见面,我赋予他全新身份和姓名,短暂分别后,爱人似乎返璞归真,成为教令院中赶论文的学生一员。

  

  听起来实在戏剧化,仿佛人生的各个阶段都在颠倒,在他尚且只懂得怎么成为人偶时,.无常世事便在逼迫他成为人;可他还没懂得怎么变成人,他们又在逼迫他成为神。跌跌撞撞遍体鳞伤,我眼看着神明从高大机甲中脱落、坠落,小而轻地跌进我的怀里,成为我独一无二的散。

  

  他赶论文的样子很好玩,用惯稻妻笔的前任执行官对须弥的羽毛笔意见颇多,时常因为沉思导致墨水从笔尖滑落,使一张手稿彻底作废。每当这时,即便我远在客厅,依旧能听见从书房中发出的唉声叹气。我憋笑,散的耳朵只在这种时候非常机灵,大笔一挥便从书房中走出,硬要在我脸上也画上个王八。

  

  “只有乌龟才爱哼哼,”散失笑,眼睛瞪着我,我们的嘴唇贴在一切,目光交集,“你也是王八吗?”

  

  我好声好气地舔他唇缝,这人立马倒戈不干,谁管论文还有多少没写,白日宣淫才是正事。我们接吻,羽毛笔被甩在一边,墨水滴得到处都是,事后某人不仅要灰溜溜地赶死线,还要记得打扫卫生。我托着下巴乐得看他忙活,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
  

  我的……正在处于学生时代的……爱人。说起来好玩的紧,可只有我们彼此明白这份安逸有多么来之不易。

  

  有时噩梦来临,我还是会在深邃的夜里抽搐起来,慌张去摸散的手臂,他被我吵醒,下一秒我被抓进一个怀里,被人偶偏低体温的胸膛烫到,眼泪和嘴唇贴在一起。

  

  我们不说话,静静地等待黎明到来,等阴霾散去,等心跳恢复平静。我会在这种近乎包裹的怀抱中重新睡去,天明时再从这个怀抱中醒来。

  

  趴在吧台边的散终于动了动,眼神在迷糊和清明间来回转换。我饮下第三杯酒,用一种宁静的目光看向他,笑了笑,揉弄他的头发。

  

  因为我忽然想起某一次,我们一起来到风起地,想趁着神明生辰,给温迪送上须弥特有的美酒。可惜碰了个空,我只好把酒坛放在树下,散冲我挥手,而后一起倚靠在神像旁。我的脑袋晃了晃,枕在他腿上,宽大的帽子被摘下来盖住我的脸,而我在这种似幻还真的昏暗中睡过去。

  

  醒来时散仍然保持那个姿势不动,看我眼睛半睁不闭就知道我已经清醒,只是还想再赖一会床。哈了一声,敲了我的头,说,“今晚还睡不睡?”

  

  我把帽子重新往上拉,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,“一杯蒲公英酒就可以把我放倒,完全不用担心。”

  

  散看向天空,又笑了一声,忽然换了个话题,“……你当时在秘境里,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摔下去。”

  

  我怔了怔,一时间思绪万千涌上心头。关于半生最大的遗恨,我有太多苦衷无法诉说,疼痛、懊悔、惭愧,数不胜数。我的口型开开合合,却如鲠在喉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
  

  “因为啊…”我望向他,头歪了歪,掉一点眼泪,“你那时候的眼神好哀伤,好像在和我说——”

  

  “‘救救我。’”

  

  —

  

  爱是个奇妙的东西,可以让行差走错的人霎时回头,更可以让两个极端的人走到一起。我们在融合的体液中找到爱,在目光的交汇中学会爱,在无言处的心有灵犀中明白爱。从来都不是爱情奔向我们,而是我们抓住了某个契机,辅以部分代价,共同奔向一个终极。

  

  这是我的三杯酒,此时我的爱人已经悠悠醒转,正揉着脑袋瞪我,想来是已经明白我方才将酒杯偷梁换柱的戏码。他心里一定在想——哈,这个人!可那又能怎么样呢,他还是得把我带回去,把一个刚喝完三杯酒、可以理直气壮装醉的我带回去,还要躲过纳西妲的追查(她向来不同意我滥用酒精)。因为他很爱我。我可太有底气了。我望向他时这样想。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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